喵~~~今年五月中看完美男高校之後的遊戲之作,時間點在一季決戰之後,二季一集之前。日文ちゃん全都寫成「醬」,Bug請自動無視,鬼怒川少根筋,串場用原創配角名字亂取。溫馨搞笑向,請當成少女漫畫來看,會長不正常全都是高科技的錯。

 


鬼怒川熱史作夢也沒想過這輩子還有踏入這地方的一天。
一塵不染的傢俱、整齊劃一的擺設體現出房間主人一絲不苟的嚴謹性格,他環顧四周,某些地方和記憶中的樣子並不吻合,原本還有一些空位的書架,現在塞滿了藏書。房間的主人邀請他坐下,兩人默默坐在彼此對面。外星人拍攝的實境節目「地球會滅亡嗎?2」替他們製造了和好的機會,從那之後,他們偶爾會在社團結束後一起到圖書館念書、討論功課或是到黑玉湯一起泡澡,無論是哪一種,總有其他人在旁邊,不方便談論某些事,有很多事情想說不知該如何開口。

距離和好不到兩個星期,兩人都想維護著剛剛修補起來的關係,生怕如同蜘蛛絲般纖細的連繫再次斷裂,超過三年的空窗期令兩人在獨處時有些不知所措,無論以前多麼要好,也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間恢復童年的親密感,他們仍舊在試探著相處之際彼此都能接受的底限。

相對而坐,拘謹的兩人都沒說話,只是默然看著對方,五分鐘後,鬼怒川熱史總算率先開口了:「錦……醫……那個……」他還來不及說完,就被對方插嘴。
「熱醬……」銀髮少年的聲音小到幾乎要聽不見了,但鬼怒川還是很有禮貌地將原本想脫口而出的話嚥回中,改口說道:「還是你先說吧!」
「不,熱醬說!」
「你先。」
「你先!」
雙方都想禮讓,僵持不下的結果就是變成彼此的回音,直到敲門聲打破了這個僵局。
「少爺,我送點心來了,我能進去嗎?」門外的女僕山本加代如此問道。
「進來。」一改先前與青梅竹馬對話的扭捏,銀髮少年不卑不亢的語氣裡有著符合下任草津家繼承人的氣勢。

進門的女僕恭敬地端上糕點,點頭向好久不見的藍髮少年示意。她是看著錦史郎少爺長大的,自某天開始,少爺經常悶悶不樂,藍髮少年再也不曾蒞臨,她隱約能察覺少爺的異狀和他有關;但作為一名僕人,她不該干涉少爺的交友關係,除非少爺的行為對草津家的名譽造成不良影響。在那之後,少爺漸漸改變,不再像從前那般活潑、愛笑了,他變得沉穩理智,冷靜自持,彷彿一瞬間成了大人。少爺的成長令她欣慰卻也令她擔擾,小孩子就該表現的像個孩子,那才是幸福。少爺早已擺脫稚氣的臉上浮現許久未見愉悅的光采,那表情自然而然令她聯想到十幾年前那個單純而快樂的小男孩。難得看見少爺那麼高興,女僕向兩人行禮後,踩著輕快的腳步離開房間。

兩人默默地吃著點心,像是故意拖延時間一般,他們故意吃得很慢,速度已超越了細嚼慢嚥的境界,他們渾然未覺房間裡存在著第三者。在桌上,有一隻具有人類型態、身上長有透明翅膀的微小生物,她將某種透明粉末灑在銀髮少年的點心上,她絲毫不怕自己會被他們逮個正著,無論是身體或聲音,她都不在多數人類能感應到的範圍之內,假使翁巴特在場,一定會說牠聞到了高科技的味道。自以古來,少數能看見她們的人類將其稱為「精靈」,實際上,她們是一種外星生物,世世代代都從事著藥粉研究,某天她的教授在宇宙電視台上得知草津錦史郎這號人物,他外冷內熱的特質正好符合實驗對象的條件,作為一名助理,她來到地球執行上司交待的任務。

無論速度有多慢,點心總會被吃完,鬼怒川熱史再度面對不知該如何開口的窘境,原本想問錦醬自身的事情,話一出口卻成了:「你對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有什麼看法?」倘若是要討論學術問題根本就沒必要特地到對方家裡,在教室、圖書館甚至是黑玉湯也可以。正當鬼怒川為了自己的愚笨而懊惱不已之際,銀髮少年的神經元被不明物質的入侵了,既非病毒、也非細菌,也不是癌症之類的自體細胞變異,總之,那是一種人類免疫系統處理不了的東西。他的意識開始混亂,各種記憶在腦海裡奔騰:上課學過的數學公式、物理定律、詩詞古文;學生會的文件資料;地球防衛部;一直阻礙著藍鑽石的愛之戰士;教唆他征服地球的綠色刺蝟;味道嗆鼻的一鍋咖哩。咖哩總令他回想起這輩子最不愉快的一天,那天下午,他的青梅竹馬為丟下他和別人走了,就只是為了咖哩。他討厭咖哩、討厭由布院煙、最討厭的卻是只會躲在電線桿後方窺視他們的自己。初中遺留的陰影在心中擴大蔓延,腦海中清晰浮現的是弓道練習場,聚精會神瞄準箭靶一直都是他統整精神的方法,摒除先前的種種雜念,他確定了當下的目標--鬼怒川熱史。

渾然不知青梅竹馬的心理活動,鬼怒川熱史只看見對方略微低垂著頭,手貼在額頭上好像不太舒服的樣子,他起身走近銀髮少年,關心地問道:「怎麼了?」沒有回答,幾秒鐘後,銀髮少年站了起來,喊了一聲conquest,變身成黃金騎士,他不想再像初中時那般窩囊,連想問的事都開不了口。驚訝的鬼怒川來不及反應,突然就被黃金騎士推到牆角的書架,背部和書架的撞擊痛得他吐出一聲低鳴,幸虧上次戰鬥的背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銀髮少年覺得變身後的自己無所不能,好像真得足以征服地球,他伸出雙臂將藍髮少年禁錮在自己和書架之間,藉此限制他的移動範圍,然後叫道:「鬼怒川熱死!」每當草津錦史郎心情奇差無比的時候,就會連名帶姓地喊別人的名字,這點身為青梅竹馬的鬼怒川熱史比任何人都清楚,而且他還激動到連語尾發音都不標準了,即使被人挑釁,鬼怒川也不是會輕易跟人起衝突的類型,他只是柔聲問道:「錦醬,怎麼了?」
「我和咖哩哪個重要?」銀髮少年的回應令鬼怒川楞呆了三秒鐘,他在腦中吐槽世上應該沒有人會拿食物和人類比較兩者的重要性,至少在目前的歷史上應該沒有此種紀錄,他很確定圖書館裡沒有,老師也沒教過。即使他已經習慣回答由布院煙各種怪里怪氣的問題,但這種莫名奇妙的類比應該和錦醬搭不上邊才對。

兩人靠得很近,等待答案的銀髮少年身上散發出的壓迫感不亞於全力解放的黑金騎士,綠色瞳孔彷彿預告警示的交通號誌閃爍著幽微紅光,察覺到危機,生存本能命令藍髮少年立刻逃跑,但如果放任青梅竹馬不管,他恐怕會像上樣使出全力大搞破壞,到時候草津宅邸的所有人都會遭池魚之殃,那可不是變身成愛之戰士就能了事的,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跟錦醬戰鬥。鬼怒川熱史露出困擾時皺眉微笑的招牌神情回答:「咖哩只是食物,錦醬是我重要的朋友。」聞言,銀髮少年緊繃的臉面部線頓時柔和下來,悠悠地說道:「這樣啊!」語畢,他解除變身,身體向前傾倒,鬼怒川及時接住,把他帶到床上安置好後,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好友反常的行為令人擔心,他伸手測量了一下額頭的溫度,銀髮少年似乎沒有發燒,看起來像是在睡覺,觀察了十分鐘,狀況還算正常,他決定先處理掉落的書本,按照集數和筆劃分門別類地排好。將所有書籍都歸位後還剩下一個沒有標題的灰色本子。不知該擺在哪裡才對,鬼怒川翻開內頁,沒想到卻看見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內容,明知窺視這種東西是禁忌,他還是按捺不住往下看的衝動,他顫抖著手指翻開下一頁,裡面的文字讓他每次示好都碰壁而累積的挫敗感一掃而空。

床上傳來的細微呻吟嚇得鬼怒川闔上本子,他隨手把本子扔在書桌上。他走回床邊,發現銀髮少年冒著冷汗,好像很痛苦的樣子,他拿出手帕替他擦拭。

銀髮少年在做夢,那種討厭的感覺又來了,被丟下的感覺。沉緬於理想者終將被現實背叛,所謂的誓言不過是空頭支票,即使他不在,熱醬也笑得很開心,他好像不再需要他了,所以銀髮少年成為了學生會長,被眾人所需要的存在。時光荏苒,季節更迭,但是無論過了多久,他覺得自己仍是那個被遺留在熱醬的背影身後、獨自一人的初中生。他想回到那一天,兩人在星空下談論著彼此的心願,只是連這個美好記憶都逐漸褪色泛黃,連在夢境裡都模糊不清了,唯一清晰的只有遭受背叛的酸楚。身體的慣性驅使著他做出與童年相同的舉動,攤開手掌等待著另一個人回應,但每次捕捉到的只有虛無的空氣,沉淪到孤獨的最深處,偶爾在清醒之後眼角還掛著非生理性的淚滴。

暫且擱置本子的事情,鬼怒川再度將注意力放到青梅竹馬身上,他聽見他含糊不清的囈語著:「熱醬……我們……要一直……當朋友……」這句話和遙遠記憶中童稚的嗓音重合,穿越時光迴廊,鬼怒川想起了小時候約定要和錦醬永遠當朋友的心情。像是要重溫往日美好記憶,他輕輕握住銀髮少年攤開的手掌,喃喃細語:「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


***

銀髮少年醒來時已然是三更半夜了,他不太記得傍晚時做了什麼。他只記得靑梅竹馬提議要到他家玩,兩人吃了點心。然後,他好像又做了那個夢,跟平常不同的是,在墜落到無盡的孤獨之前,好像有隻溫暖的手捉住了自己,他已經很久不曾睡得那麼寧靜安詳

他在床上撿到了一條繡著字母KA的手帕,日記不知何時跑到書桌上了,底下還壓著一張字條,上面寫著:

錦醬好像很累的樣子,一直在睡覺。我先回去了,不打擾你休息。

熱史

就這麼點線索根本就不夠讓草津錦史郎找回記憶斷層,他試圖推理,卻只是徒勞無功。

忽然想起自己好像還沒寫作業,他翻開書包,拿出課本開始挑燈夜戰。身為學生會長,他決不容許自己帶頭遲交作業,諸如此類的行為不足以成為眾人表率,他打算明天再詢問藍髮少年關於傍晚的事情。


***

翌日清晨,地球防衛部的成員聚集在社團教室裡。

如同發現新大陸的哥倫布,箱根有基歡快地向眾學長們報告:「前輩,這扇門的兩面顏色不一樣!學生會那邊是白色!」金髮少年邊說話邊玩門,一會兒打開,一會兒關上,活像發現新玩具的五歲小孩。
「是!是!」分別盯著手機畫面的鳴子硫黃和藏王立敷衍地應和著有過動兒傾向的箱根有基。
立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聽之後,對面傳來了略帶哭腔的聲音,立問道:「怎麼了?」眾人隱約可聽見對方回答:「怎麼辦啦?典子說要跟我絕交。」
「上次不是還說好我們要和她男友一起來個double dating?」
對方斷斷續續地說道:「因為……我不小心看了……她的日記……我也不是故意要看的……不小心就……」
「那不是比偷看裸體還糟糕嗎?」由布院煙打了個呵欠慵懶地說道,他真搞不懂為何有人願意浪費時間寫日記,把那時間拿來打瞌睡不是更有價值嗎?至少在睡眠期間,身體會進行修復工作,書寫既耗費腦力又浪費能量,而且內容還是見不得人的東西。
「這是犯罪吧?如果提告的話,也許能得到精神賠償金。」鳴子硫黃也加入了話題。
眾人看了一眼總是第一個回答由布煙院古怪話題的藍髮少年,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默然地撿起幾分鐘前掉落的鉛筆,眼鏡的反光擋住了他真正的神情。他從進來社團教室開始就一直在寫作業,其實他還是有在聽同伴們的談話,「絕交」一詞顯得特別刺耳。

自初中咖哩事件發生的那天開始,鬼怒川熱史一直都是草津錦史郎煩惱的根源,從此刻開始,草津錦史郎的日記成了鬼怒川熱史的煩惱。


***

下午第一節下課時間,地球防衛部和學生會成員走廊上不期而遇。在看到銀髮少年的瞬間,鬼怒川熱史驚叫了一聲:「錦醬!」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嚴重分叉的尾音,草津錦史郎自喉間「嗯」了一聲以示回答,眾人的目光逡巡於兩人之間。
「你們兩個怎麼了?又要吵架?」有基的野性直覺告訴他,會長和熱史前輩的氣氛很奇怪,這令他想起了上次兩人在校內的激烈衝突,金髮少年秒速變身成愛之戰士,伸長手臂擋在兩位學長面前,義正嚴辭的說道:「我最討厭有人在我面前吵架,這次我絕對要阻止你們!」語畢,箱根有基叫出愛心魔法棒,擺出戰鬥姿態以表決心。
「才不是吵架!」藍髮少年和銀髮少年異口同聲地說道,語畢,他們一個不在自在地撥弄著眼鏡,一個視線略微撇向地板。幾秒鐘後,銀髮少年閉起眼睛整理了心緒,再度睜開眼睛時,他擺出嚴謹理智的表情隱藏內心的動搖,加快步伐盡速離去,一步、兩步、三步、超過三公尺以上……那個白色身影在藍髮少年的視野裡漸行漸遠,而他並沒有追上去。跟初中失和那天一樣熟悉的感覺,那東西又出現了,阻隔在兩人之間無形的牆壁。

回到教室的鬼川怒有點心不在焉, 自己在學業方面天賦異稟,卻毫無處理衝突、吵架這類事情的才能。初中那時也是,以為不要去招惹生悶氣的錦醬就是體貼朋友,其實他只是想保護自己,錦醬的冷漠已過夠令他難受了,他不想聽到錦醬親口說出「我討厭你」這句話,這對他而言,無異於傷口灑鹽。不知從何時養成了連困擾時都會露出笑容的習慣,將煩惱憂愁掩藏在笑容之後,即使在跟冷冰冰的錦醬打招呼時也一樣,好像只要掛著笑臉,就不會刺激到別人,也不會莫名奇妙就被討厭了。

他瞄了一眼鄰座正在打瞌睡的由布院煙。煙醬對多數事物缺乏強烈的執著,跟他在一起時很輕鬆, 跟他鬥嘴很有趣,可以聊些漫無邊際的蠢話, 但是某些事情他只想跟錦醬說,也只有錦醬才能理解,少了錦醬的生活就像即將完成、卻缺少了最後一片的拼圖般令人沮喪。上次是超過三年的冷戰,這次真得要絕交了嗎?他得在狀況惡化之前彌補錯誤,至少這次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課業落後的進度,回家再複習就行了,他今天非完成不可的任務,是去跟銀髮少年道歉,然後和好。

***

銀髮少年摸摸自己胸前的制服口袋,裡面的物品似乎異常沉重,其實也不過只是一條手帕,隨處可見的布料製品,不是任何無法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的東西,以物理的概念來說,覺得它重,根本不符合常識,它是個連三歲小孩都能拿在手上把玩的東西,重點在於這個日常用品所代表的意義。從青梅竹馬心虛的反應來看,無庸置疑,昨天他在他家看了他的日記,這條繡有他名字英文縮寫的手帕以及那張壓在日記下的字條全都是不容反駁的鐵證。那種內容偏偏就被本人看見了,授課內容占據腦海的期間他還能不去思考這件丟臉的事,然而一旦閒下來,他又開始為此煩惱了。他很認真地思考該如何歸還手帕才能避免尷尬,用郵寄的方式太缺乏效率;趁對方離開教室的時候塞進他的書包又不夠光明磊落,這種偷雞摸狗的行為一點也不符合會長的身分;他還考慮過用弓箭把手帕射進教室,但這樣太危險了,而且這種作法徹底違反了常識,他的思維居然會犯這種邏緝上的繆誤,真是太不正常了。

從來不知歸還手帕會是一項如此艱鉅的任務,他若有所思的踱步到洗手台附近,碰巧到那個傢伙,那人的背影他絕對不會認錯,在洗手台邊彎腰洗臉的藍髮少年就是他的青梅竹馬,下一秒銀髮少年立刻想出了新的手帕返還計畫。
當那人抬起頭來、準備要伸手拿東西擦臉之前,他搶先將口袋裡的手帕塞到對方手上,低聲說道:「拿去!」接受了好意的藍髮少年擦完了臉後,將眼鏡戴回臉上,想要道謝,卻在視線清晰的瞬間僵在原地,嘴吧一張一合地吐出青梅竹馬的暱稱:「錦……錦……醬……」
「手帕……還你!」銀髮少年努力地自喉間擠出這幾個字後,提起腳跟準備離開,卻被對方的回答阻止了步伐。
「呃……錦醬……這個不是我的……」拿著手帕的鬼怒川熱史傻傻地說道。
銀髮少年的計畫還算完美,歸還以後逃離現場,但在執行上犯下了致命的錯誤,他瞄了一眼對方手上的布料,顏色不對,那藍色手帕屬於草津錦史郎,他白皙如瓷的雙頰因尷尬染上緋紅,他在心裡咒罵自己的失誤,急著物歸原主,情急之下拿錯了,如果害熱醬感染結膜炎就糟了。

隨著年齡增長,銀髮少年坦率表達想法的能力反而退化了,物歸原主的計畫雖以失敗告終,不知該什麼臉面對青梅竹馬,還是很想逃跑,他轉過身去,手臂卻被對方一把捉住。
「等等!錦醬,聽我說!」沒有衝突即為和平不過就是自欺欺人的謊言,只是一味被動等待,卻不積極採取行動的結果就是守護不了重要的羈絆,不想再重蹈覆轍的鬼怒川熱史接著說道:「對不起!我看了!」聞言,銀髮少年低聲回答:「這樣啊……」背對著說話對象不符合禮節,他轉過身與他面對面,卻看見青梅竹馬正用標準九十度的鞠躬鄭重其事地道歉,不知何故,看了覺得有點生氣,他伸手扶正他的背脊,像在賭氣似的吐出一句:「夠了!」他的反應不在鬼怒川的預料之內,但總比迴避閃躲好上一萬倍,鬼怒川再度開口了:「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我們和好之後,錦醬也很少談自己的事情,我想知道你在想什麼。」他絕非抱著滿足好奇心的輕率心態翻閱內容,自從初中失和那天開始,他覺得自己越來越不了解青梅竹馬,明明以前像家人一樣瞭解彼此的存在,這令他很不甘心。他以為能從日記得知錦醬的想法,沒想到裡面記載的卻是在某處遇到熱醬、在某處看到熱醬之類的事情,這些根本微不足道的小事,對他來說如此重要,重要到必須寫進日記裡。裝出一副冷漠的樣子,心裡卻很在意,而他誤解了他的迴避,還以為拉開彼此距離是他想要的結果。
「對不起,你這麼痛苦,我卻什麼也不知道……」鬼怒川說話的音調充滿了悔恨。
「不要道歉……」銀髮少年早已不願再去回想那些,反覆無數次的擦肩而過,連一句話也無法坦率的每一天。這傢伙是惡魔,總是害他的理智被感情左右。
「對不起……」鬼怒川又道歉了一次。
「說過了,我不要你的道歉……」銀髮少年雙手抓住對方的肩膀,勉強將沙啞的聲音擠出喉間。
鬼怒川想起了二年級學弟給他的意見,立學弟教過他這種情況的應變方式,,所以他說了一句「我知道」,輕柔地將銀髮少年摟進懷裡,幾滴透明液體灑落在地面上,即使看不到臉,肩膀大幅度的顫抖也洩漏了主人默默哭泣的現實。

抱著抱著,鬼怒川赫然發現青梅竹馬的肌肉沒有出力,就這麼掛在自己身上
毫無防備地昏睡,發出跟昨天傍晚同樣均衡的呼吸的節奏。鬼怒川露出包容一切的溫柔微笑,無奈地說道:「又睡著了……」他抱起銀髮少年,把他送進學生會室的沙發上安置,他真搞不懂自己何時變成了會令人昏昏欲睡的東西了,他又不是安眠藥,也不是會散發出睡眠電波的怪人。

***
看著在沙發上熟睡的會長,自戀狂傾向的下呂阿古哉悄聲問道:
「有馬,會長和鬼怒川好像有點怪怪。」
「阿古哉,有些事情一定要由當事人自己去解決,不清楚狀況的人擅自介入,反而會讓問題更加棘手。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幫忙處理好學生會的工作。」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塊只允許某人踏入的領域,有馬燻秉持著與錦史郎相處的一貫原則,不要任意過問、不要擅自干涉,只要在一旁觀察,默默地守護,在他需要援手的時候幫他一把就好。

在睡夢中,銀髮少年隱約聽見學生會成員窸窸宿宿的說話聲,他們是的得力的左右手、最信任的伙伴,身為會長就該負起責任,他不能把工作全都丟給別人,這兩天莫名昏睡的症狀,一定是他殊於管理健康的關係,他沒有理由要同伴來承擔自己的失誤。他爬起身掀開黑色西裝外套,步出會室去洗臉好讓自己清醒一些,他習慣性地掏了一下褲子口袋,裡面沒有手帕,倒是從上衣口袋找到了一條,他擦拭了一下微濕的臉龐,卻發現自己不小心用了青梅竹馬的手帕,他原本想將
手帕塞在制服外套的口袋,一起歸還就好,他感到有些懊惱,自己連歸還
手帕這點小事也做不好。

眉難高中學生會長草津錦史郎發誓明天一定要達成物歸原主的任務,只要事關鬼怒川熱史,出錯的機率高達七成以上,這就是他專屬的墨非定律。


******

隔天中午,地球防衛的成員們一如既往地窩在社團教室吃午餐,喜歡女孩子的立忙著傳簡訊、拜金主義的硫黃關注著股市動向,由布院還在啃著麵包,一切都跟平常一樣,唯一不同的是,藍髮少年匆忙扒玩飯之後就跑了之去,沒人知道他到哪去了。只花十分鐘就解決今日第三個便當的箱根有基在教室裡一邊追逐著翁巴特一邊叫著:「讓我摸摸!」
「我不要,我也有不想被摸的時候。」天天受到騷擾的粉色生物不肯乖乖就範,一會兒跳上窗戶、一會兒跳上椅子、一會兒又跳上桌子,在教室裡折騰了五分鐘之後,牠還是被箱根有基逮到了。
「捉到了!」金髮少年開心地笑了起來,像是害怕最心愛的玩偶被搶走,他的雙臂緊緊抱住翁巴特,翁巴特一面揮舞著四肢、一面抗議:「放開我!放開我!」
「今天的翁桑看起來也很好摸!」箱根有基不懂為何翁巴特就無法理解他想要摸摸的心情。翁巴特圓滾滾、胖嘟嘟的身材好可愛,毛絨絨、軟綿綿的皮草摸起來好舒服,那種肌膚與毛毛接觸的感覺令他愛不釋手,所以只要看到翁巴特他就有股想要摸摸的衝動,可是牠有時都不讓他摸,還會逃走。人類是一種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手的叛逆生物,翁巴特的逃避反而更加助長了有基的欲望。

活了一百五十多年以上,翁巴特從沒遇過這麼粗暴的生物,觸摸的確是一種表達愛的方式,互相喜歡的人彼此觸摸能刺激大腦分泌催產素,安定情緒、讓心情放鬆,然而箱根有基對他的愛已經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地步了,這種過度的撫摸提高了牠的壓力荷爾蒙,使得牠在見到箱根有基的時候便不自覺地進入警戒狀態。

一秒即使是一秒也好,讓牠逃出這如同地獄般熱情的愛吧!翁巴特一面想著,一面加大掙扎力道,牠總算擠出了一條生路,奮力一跳擺脫了箱根有基,取得身體的自主權的代價就是撞上桌子,桌子搖晃了一下,一封信從藍髮少年座位的抽屜掉了出來,上面寫著「挑戰書」,看見那個東西的瞬間,有基放棄了捕捉任務,轉而撿起那張紙,翁巴特不懂那是什麼,但能阻止有基騷擾牠的東西一定非常厲害。

有基的日語很差,但他在時代劇裡見過這種東西,他記得這東西就是用來吵架的,他打開信件一看,只見上頭寫著:

鬼怒川熱史,今天中午十二點半學校中庭見,一決勝負。
草津錦史郎「熱史前輩去和會長吵架了!我要阻止他們!」箱根有基連最後一句話也都還沒說完就要跑出教室,一臉慵懶的由布院煙拉住學弟,對他說道:「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既然和熱史有關,身為好友的他不可能置身事外,怕麻煩的他從來就不是防患未然的類型,他只想輕鬆自由地度日,萬一他們真得要開打,草津的強大破壞力足以轟掉整間學校,到那時所有人都會被波及。

***


鬼怒川熱史今天早上收到署名草津錦史郎的挑戰書,乍看之下,字跡的確是很像錦醬,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下筆力道略重,和錦醬日記上的字跡有著微妙的差異。
冒牌貨模仿筆跡的功力令人佩服,但內容存在著不合理之處,首先,錦醬不是個會單方面命令他人應邀的蠻橫傢伙,他會先跟對方確認彼此都能如期赴約;其次,地點太模棱兩可,學校的中庭那麼大,按照錦醬的習慣,他會指定一個更精確的地點,比如:從東邊數來的第二棵樹。冒牌貨顯然不夠了解錦醬,察覺不出自己和本尊的差異而露出了馬腳,假使只是個單純的惡作劇,根本沒必要特地模仿字跡,這封挑戰書擺明是貨真價實的宣戰。鬼怒川完全摸不著頭緒,用這種卑鄙手段挑撥離間的究竟是何許人也,又有何種目的,如果放任不管,他恐怕會做出更多危害錦醬的事情來。


藍髮少年環視張望中庭,樹蔭下有兩個一起吃便當的學生,捧著一疊作業走向教室辦公室的學生,一個在草坪上呼呼大睡的一年級生,就是沒看見那個把他叫來中庭的嫌疑人。


鬼怒川瞄了一眼學校的大鐘,指針停留在十二點三十三分的位置,對方還是沒出現,銀髮少年從對面走了過來,在看到自己的時候,那隻綠色瞳仁流露出些許的驚訝。鬼怒川鬆了一口氣,挑戰書果然不是錦醬給他的,除非發生意外,錦醬跟人約會絕對準時,雖然不至於誇張到分秒不差地抵達,但他一定會在邀約好的時間點之前現身。


給鬼怒川挑戰書的犯人一直都躲在中庭附近的走廊監視鬼怒川的一舉一動,此人是草津錦史郎班上的筒井和人,他一直都很仰慕這位學生會長,他第一次遇到氣質如此特殊的人,舉手投足間有著大和撫子的優雅內歛,骨子裡卻散發一股古代武士的凜然強悍,會長擁有一種是男女都為之著迷的魅力,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追隨他的腳步。昨天下午,他看到會長和和鬼怒川抱在一起,雖然男生之間勾肩搭背之類的行為很常見,但那種抱法看起來不像在打鬧玩樂,為了調查鬼怒川和會長之間的關係,他以會長的名義寫了封挑戰書。最讓他不爽的是,除了學年第二的成績之外,一臉呆相的鬼怒川同學憑什麼跟會長那麼親暱?如果是能夠襯托會長高貴的有馬同學和下呂同學也就算了,但他絕對無法容忍那個四眼田雞去糾纏會長。

筒井和人沒想到會長本人居然會出現在此,他本來想衝出去給鬼怒川一點警告的計畫泡湯了,所以他只好繼續待在陰暗角落,用他一點五的超強視力監視兩人。

「錦醬,對不起。昨天不小心弄丟了你的手帕,找了很久都沒有。所以我去買了新的。」語畢,鬼怒川從口袋裡撈出一條全新未拆封的手帕,塞到銀髮少年手裡。銀髮少年發現那是他慣用的品牌,他的嘴角嘴角無意識的上揚,雙頰染上一層的開心的紅暈,將手帕放進口袋裡妥善收好後,他也拿出了一條嶄新的手帕遞給青梅竹馬,考量到衛生問題,他決定還是買新的歸還比較好。
「熱醬,拿去。」
「謝謝。」接過手帕的鬼怒川向對方道謝,昨天錦醬有說過要還他手帕。他有點疑惑為何要拿新的還他,但他還是將手帕收進了口袋。

手帕令鬼怒川想起了某些往事,一不小心就說出自掘墳墓的一句話:「錦醬還是沒變,哭累了就會睡著。」不只是手帕的品牌連這麼丟臉的習慣也記得,銀髮少年不知該哭、該笑、該生氣,無法像平常一樣版起臉孔,他的顏面神經幾乎要失調了,無所適從的銀髮少年羞紅了臉。
「對不起,錦醬。那是五歲之前的事……」都已經是高中生了還當著對方面的說這種話,鬼怒川在心裡咒罵了一下自己的粗神經,他想說些什麼來化解尷尬,
卻想不出任何可以讓此事圓滿落幕的關鍵語句。


思考迴路斷線的藍髮少年與銀髮少年雙方都羞紅了臉,筒井和人仍在遠方觀察他們。即使擁有一點五的超強視力,他的耳朵還沒敏銳到聽懂完整的對話內容,他清楚聽見的單詞只有「錦醬」、「熱醬」、「哭」,他覺得鬼怒川也太囂張了,會長居然就這麼允許他使用如此幼稚又缺乏男子氣概的親暱稱呼。還有兩人互贈手帕的行為也很可疑,今天什麼節日也不是,而且送的還是手帕這種隨身物品。倘若是女性朋友之間的禮物是很可愛沒錯,但是男生之間互送這種東西也太詭異了。


筒井和人綜合了這兩天收集到的情報:抱在一起、惹哭會長、醬的暱稱、互贈手帕,可見這兩人的關係非比尋常。難道就這是傳說中的「不純同性交往」?會長在他心目中的美好形象都要支離破碎了。不,絕對不是會長的錯,嚴謹自律的會長才不會那般不知羞恥,一定是鬼怒川有問題。聽聞前幾天,會長和鬼怒川一起出現在圖書館,看來鬼怒川想用請教功課當作藉口接近會長,哄騙誘拐,玩弄會長的感情,然後再始亂終棄,給予會長精神創傷,讓他一蹶不振,成續就會一落千丈。如此一來,學年第一的寶座就是鬼怒川的了,這是多麼陰險狡詐的計劃,沒想到表面上溫文儒雅的鬼怒川心機這麼重,他由衷地希望會長能在愈陷愈深之前察覺鬼怒川的陰謀,他很想立刻衝到會長面前揭發鬼怒川,但他充其量只是個同班同學,他毫無立場給予會長忠告。

在筒井和人的心目中,會長就該像個孤高冷傲的王者,而非一個會露出懷春少女般靦腆的表情的凡人,再也無法忍受眼前的鬧劇,筒井和人黯然離開現場。


趕到中庭附近走廊的兩名防衛部社員,只看見鬼怒川熱史和草津錦史郎紅著臉站在彼此對面一動也不動,不知在嬌羞什麼。由布院煙在心裡吐槽:如果他們打算以臉紅的程度來決勝負,熱史也太吃虧了,草津的皮膚那麼白。


那兩人周圍彌漫著一股微妙的氣氛,彷彿自動形成的結界令外不敢隨便踏入。內在跟五歲小鬼沒兩樣的有基感覺不到這些,他只想阻止他們吵架,在他成功衝進兩人的領域之前,由布院煙從後頸的衣領一把拎起有基,對他說道:「你別過去當電燈泡!」
「我叫箱根有基,我不是電燈泡!」金髮少年轉頭反駁道。
「我知道,我知道。不管你是什麼,不要過去打擾他們就對了!」
「可是他們要吵架!」刻板印象是很難更改的,箱根有基的腦袋裡有條公式:會長加熱史前輩等於吵架,在他眼中,那兩個人就是喜歡跟彼此吵架的前科犯。
「他們處得不錯,別多事!」由布院煙在說話的同時,仍然拎著在半空中踢腿掙扎的有基。他打了個呵欠暗忖著:他們又沒怎麼樣,來這裡簡直浪費時間,都是有基太多事,害他今天沒睡到午覺,利用下午的課來補眠好了。

兩個人紅著臉站在彼此對面一言不發也算是相處得很好嗎?金髮少年不明白。他還是比較喜歡有摸摸、抱抱的相處方式,他決定晚餐時請教哥哥,他的哥哥很厲害,什麼都知道,他一定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

午休結束的鐘聲迴盪在校園裡,提醒學生們該準備上課了,紅著臉相對的兩人總算有了新的動態。藍髮少年問道:「對了,錦醬,今天放學後要一起去圖書館嗎?」
「好。」銀髮少年回答的聲音很微弱。
「那麼,社團結束後我去學生會找你。」鬼怒川向青梅竹馬道別後,兩人分別進了教室。
雖然無法一下子就恢復到小時候那樣的相處模式,但就這樣一點一滴地填補空白的時光,慢慢重新了解彼此也很好,回到座位的鬼怒川如此思索。挑戰書事件就這麼不了了之,他也忘了繼續調查冒充青梅竹馬的犯人,因為在那之後,一切都很和平,什麼也沒發生,只是每當他經過錦醬教室時,背後經常不明原因地湧起一股惡寒。

另一方面,觀察了實驗對象三天的外星生物精靈,默默地記下結論:

該藥粉似乎會讓個體在情緒激動之際負荷過重,導致身體暫時性進入休眠狀態;
為了避免此副作用,有必要重新調整F元素與K元素之混合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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