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標題:Illusions

作者:Crystallin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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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絕對不會說他無法處理孤獨。

 

他需要能夠一個人獨處的空曠場所以及思考時間。當他下班回到家,他遵從慣例:丟下他的鞋子,拉上所有窗簾,最後慢慢讓自己放鬆下來。他的小公寓並不足以提供他想念任何人的空間。

 

也沒有任何人正在想念他。

 

又是個微不足道的一天,沒有任何值得回想的事情。他走向房間換上輕便的衣服,將工作服扔到一角。他拉上百葉窗讓房間籠罩在黑暗之中。他徹底將明亮刺眼的光線隔絕在外,它會刺痛他的眼睛,令他想要躲藏。他迫不及待地等著黑暗吞噬太陽,直到月亮再度征服天際。

 

他躺在單人床上,疲倦地閉上眼睛。他不在乎粗糙的尼龍弄疼他的脖子,也不在乎他買的便宜二手床墊既粗糙又不平整。他也可以不顧一切地躺在人行道上,但在此處,他不會被打擾。

很快他的雙手緊握成拳頭,過了一會兒後又張開,一遍又一遍地重覆這個動作。他感覺到指甲刮傷了手掌,他用力地咬緊牙關。沉重的情緒籠罩著他,他任由自己在痛苦的海洋中漂浮。

 

就如同他所預期的,他聽見某人進入房間的聲音,輕巧的腳步踏過磨損的木質地板。

 

佐助緊緊抓住身體下方的床墊,強迫自己慢慢呼吸,劇烈跳動的心臟幾乎就要跳出他的指尖。

「你來了。」

彷彿羽毛般的輕柔碰觸落在他的臉頰上,有人用最溫柔的力道撥開遮住他臉頰的碎髮。佐助張開眼睛,當他鬆開雙手,安心的感覺擴散到全身。

 

他的兄長緩緩搖頭,長髮隨著主人的動作在肩頭晃動,他的眼瞳裡有某種佐助不忍直視的情緒。

 

佐助對著他皺眉,說道:「停下來,過來跟我一起躺下。」

 

鼬照著他所說的去做,就像平常一樣,他們一起蜷縮在狹窄的床上。佐助將頭靠在對方的肩膀上,感覺自己再度像個孩子一般,鼬緩慢地輕撫他的額頭,直到弟弟安心地陷入愉快無憂的睡眠。被兄長護在懷中的時候,要忘卻白畫裡的折磨並好好休息是輕而易舉的,

 

稍後,當佐助蜷曲在毛毯裡醒來的時候,鼬舒適地坐在床尾盯著他看。鼬宛若神祈般令人讚嘆,黑色長髮流洩而下,堅忍的面容如同佐助記憶中的一樣誘人,深深的淚溝加深了他眼神中哀淒。

 

佐助靠近他,伸出手然後嘴吧熱情地壓上對方的唇瓣,他能感覺到對方的手指穿過他的頭髮,將自己拉得更近,直到他們面紅耳赤。佐助的手臂環繞著他,緊緊擁抱住他,當他熱烈地親吻他的時候。

 

一股寒意爬過他的脊椎--寒冷。鼬那邊的床並未被碰觸。

 

佐助不在乎世上的其他東西,他是一塊只能與兄長契合的碎片,他的需求是永恒不滅的火焰,即使是在最嚴寒的冰雪中都能持續燃燒。在這類時刻,他喜歡將現實視為不必要的東西。他沒有現實也能存活。

 

室外的光線和陰影交替,一道明亮的金色光束從窗簾的縫隙流入房間,大概是鼬打開了它們。但不久之後,光線逐漸消退,房間再次變得昏暗,光線的轉換帶來某種沉重的感覺。

 

鼬偶爾會拜訪他,佐助從不知道是何時,但每當鼬來的時候,一切都跟之前一樣。他們的親密互動--重演往日時光。

 

有時,他們會與彼此交談。至於是何種話題,佐助記得並不清楚。無論閒聊或是有深度的的談話都跟呼吸一樣簡單。佐助記憶中最強烈的體驗是在自由自在地漂浮,沒有東西可以捉住,然後他感覺到另一雙唇瓣與自己的貼合然後再次停留。

 

但當他睜開眼睛時,他是獨自一人,感覺比之前還要更加寒冷。

 

當鼬在身邊的時候,佐助會把他抱在胸前,盡可能牢牢地捉住他,只有兄長溫和的嗓音以及柔軟的手能拭去他的淚水,帶給他慰藉。

 

鼬最後總會拉開佐助,給他一個會令佐助發怒的悲傷微笑。佐助最終會陷入瘋狂,症狀越嚴重,兄長的身影就越來越模糊。

 

即使是現在,在鼬拉開彼此身體的距離時,佐助會在盛怒中亂扔自己周遭的所有物品,他會在絕望中咬自己的雙手,對著枕頭尖叫,那份強烈的絕望正要將他吞噬殆盡。最後,他會攤開四肢躺在床上,淚水滑過他蒼白的臉頰,當他累到連尖叫都沒辦法之際,他就能感覺到鼬在身邊。

 

一隻無溫的手再度撫摸著他的臉龐,將濡溼的瀏海剝離他的眼睛,一根手指撫摸著他乾燥的唇瓣,替他擦掉血跡,佐助在床上蜷縮成胎兒的姿勢,不去看任何東西。

「走開。」他盡了最大努力讓自己麻痺,但撕裂他內心的刀刃從未消失,鼬從未消失,他不斷地來訪,而佐助永遠不會讓他走。他的上癮行為是永無止盡的螺旋,一種惡性循環:佐助越想緊緊捉住他,鼬就越會試著逃離。

 

「至少吻我。」佐助翻成仰躺姿勢,盯著天花板看。

 

閉上眼睛,他感覺到自己屏住呼吸,當鼬的唇瓣碰觸到他的嘴吧之際,他呼出的氣息進入鼬的口中,他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他們的唇瓣契合在一起,冰涼濕潤與溫熱乾燥相互碰撞,而鼬熟悉的氣息填滿佐助的感官,當他睜開眼睛,一雙熟悉的、深黑眼球凝視著他的瞳仁,安心的感覺擴散到他的血管裡。

 

 

當鼬再次親吻他時,佐助感覺到某種濕潤的東西劃過臉頰,他抬手拭去淚水。他的兄長捉住他的手腕,溫柔的地握著他的手,佐助伸手將對方拉得更近。另一個男人的嘴吧慢慢地移到他的下巴和脖子,在他的鎖骨周圍留下蜻蜓點水般的碰觸。

 

兄長突然暫停動作,令人愉悅感覺冷卻下來。

 

「別停。」佐助難以隱藏聲音中的驚慌。「抱我。」鼬的唇瓣再次壓上他的肌膚,這次比先前更確實,但他的眼神中仍有著游移不定的情緒。

 

「哥哥。」這回換年幼的少年溫柔地捉住他的兄長,制止他的動作,「你在哭嗎?」

 

肌膚上溫暖的濕潤告知他兄長無法表達的情緒,鼬將佐助擁入懷中,讓兩人的額頭緊貼在一起。像這樣的時刻,整個宇宙的存在是如此地完美無缺。鼬再次擁抱他,他就在那裡,跟自己如此靠近,他比佐助記憶中的鼬更加真實,這就是他活著所需要的全部。

 

 

他能感覺到鼬的氣息輕撫過臉頰,當鼬吐出氣息的時候。宛若絲綢般的髮絲披垂在鼬神聖的面容周圍,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正凝視著自己,那雙眼睛的深度足以讓佐助徹底迷失,而佐助只是一個仰望者。

「吻我。」

「如你所願,弟弟。」

那聲音,那足以喚響他內心強烈情緒的聲音,那總是保承諾安全與安慰的聲音--就在這裡。佐助發出一聲並非微不可聞的喘息,當他捉住另一個男人,用令人生疼的力度擁抱著他。他並不在意自己的聲音洩露出強烈渴望,那份渴望令他難以呼吸。「別離開我。」

 

年長的男人將他推回床上,「我只能再待一會兒。黎明之前,我就得離開。」他眼瞳中的情緒既深沉又認真,扼殺掉佐助所有希望。

 

 

佐助感覺到襯衫緩緩滑落,其餘的衣物也被俐落扔到地板上。鼬拉近彼此之間最後的一點距離,佐助再也無法言語,他的唇瓣被狂野的親吻占據,那些親吻益發急切而且熱情,他的身體憑藉本能行動,他內心深處的狂野需求掌控了一切。

 

他越用力地擁抱他,感覺就越舒服。在那些他蹂躪鼬每一吋肌膚的時刻,他能從兄長的眼神中窺見最原始的情緒。

 

最後一絲日光沒入黑暗,所有他能感覺到的是另一個糾纏著自己的溫暖身體,平滑、冰冷而且如此靠近。當第一道蒼白的晨光照耀在糾纏的軀殼,帶來新的一天,佐助正處於淺眠的狀態。

 

他感覺到那令人安心的溫暖不在觸手可及之處,他本能地伸出手想將鼬拉過來。一雙唇瓣壓在額頭上的觸感令佐助放鬆下來。當他迷迷糊糊地睡去,他再度聽見那聲音,就在自己身邊。「再見,佐助。」

 

他突然坐起身,感覺到有某種冰冷的東西包圍住他。他環顧四周,刺眼的光線令他視線模糊,被拋棄的撕心裂肺已然浮現。

「我很抱歉,但不會有下一次了。」

「不!」佐助衝下床,伸手拉住離自己最近的衣物。如潮水般洶湧的恐懼緊緊箝住了他,他在房間裡跌跌撞撞。他衝向走廊,經過幾個房間,踢開房門,絕望地掃視周圍的環境,拉開抽屜、橫掃架子檢視裡面的內容物。

 

結果每個房間都空無一物,他的身體開始更加劇烈地顫抖。鼬的親吻仍然在他的唇上流連,美味地像是乾燥的酒水。

 

「回來!」他能聽見自己叫喊聲中徹底的絕望,那是能將一切攪得翻天覆地的絕望,最後他窩在地板上,淒厲的啜泣硬是闖出他的喉嚨。

 

「回來!你承諾過的!回來!別離開我!」吼叫使得他乾燥的喉嚨發疼,話語哽在了他嘴中。「該死了!你說過不會離開我!回來!別離開我!」他的雙手覆蓋住自己的頭。「別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回來,鼬!你不能走!你不能走!回來……

 

在自己淒厲的哭喊跟吼叫聲中,他聽見急促的腳步聲靠近自己。

 

希望燒灼著他的心臟,麻痺了他的神經。

「鼬?是鼬嗎?」

「佐助!冷靜下來!你快要瘋了!」

並不是鼬。這份理解如同撞向他的火車,使得他蜷起身體,手臂環繞著雙腿,試著抑制住威脅要撕裂他身體的劇烈顫抖。這裡什裡都沒有,也不具備任何意義。

「佐助,聽我說!鼬不在這裡!沒人來過!」

混合著啜泣和怒吼的聲音硬是被佐助擠出牙關:「他有來過!」

煩人的傢伙又來了,那個不遺餘力地試圖從他身上得到回應的傢伙。佐助並未試著移動,他感覺到自己被人移動了,粗糙的尼龍告訴他,他又再度回到了房間內。這只加深了他的恐懼,為何顫抖尚未將他的胸腔撕裂?

 

透過矇矓的視野,他看到盛水的玻璃杯站在他的床頭櫃,旁邊放著一個他很熟悉包裝袋。他明白那意謂著什麼。

「佐助,我保證一切都會沒事的。」

他什麼都感覺不到,佐助將自己身交付給了無生氣的軀殼,帶著一個仍在跳動的心臟跟空無一物的腦袋,他讓另一個男人給他藥丸並強迫自己吞下它們。

突然,他視野角落中的某個影子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伸出雙手捉住微薄的空氣,

每當他發現沒能捉住任何東西,他的顫抖變得更加劇烈。沒有任何事情可讓他思考,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止他瀕臨崩潰邊綠。但慢慢地,確實地,一團黑暗、模糊的濃霧彷彿一床毛毯降落在他身上。

 

他能聽見他們在遠處的廚房的說話聲、瓷器的碰撞聲以及水流聲。一個緊張的聲音穿過了那團濃霧。

「他怎麼了?他變了

 

佐助緊閉著雙眼,祈求死亡。

「你知道他的哥哥發生了什麼事?自從鼬去世……他有些精神異常。症狀越來越嚴重……但藥物能讓他保持冷靜。」

「但是誰來過這裡?有人拉開了所有窗簾並清理了這個地方。這不像是佐助做的。」

一陣短暫的沉靜。「沒人在這。」

佐助試著在床上坐起身,但頭部突然湧起的沉重感再度將他拉回床上。

「你是真實的。」他聲音中完整的信念使得一切變得更為容易,他的雙手跟另一外一個人的交錯在一起,那雙手突然就在那裡,向他伸出。一雙唇瓣與他的完美地貼合在一起,他的知覺逐漸消退,就等著著他屈服。

***

 

當他們進入房間時,他們發現老朋友蜷曲著身體躺在床墊上,看起來幾乎很平靜……在這幾個月以來第一次如此安詳。

 

「他似乎病得不輕。我真不該放他一個人。」鳴人即將往前踏出一步,但眼前的景象令他瞪大雙眼。

「小櫻,快看!」

 

就在床尾,有某個人站在那裡。在這名入侵者彎下身靠近睡著的形體之前,令人難忘的熟悉眼睛看了他們一下。這名男子並未發出任何聲音。他們愣在原地,渾身僵硬,看著他抬起佐助的頭,並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之後,他拉好覆蓋住佐助的毛毯。低沉的聲音令鳴人和小櫻退縮。

「讓他活著,這就是我唯一的希望。而我從沒畏懼過自身的死亡」

 

鳴人和小櫻的視線落在他們朋友的形體上,佐助在睡眠中微微顫抖著,含糊不清地說著夢話。當他們再度抬頭,房間內只有他們,鼬已不見蹤影。

 

有時候,幻覺比現實更加甜美,它們是我們唯一能控制的東西。

 

 

翻譯後記:

 

這篇的文法跟單字都很簡單,很適合想練習閱讀英文小說的初學者。

 

翻譯真是一種讓人懷疑自身母語能力的活動,這篇雖然單字很少,但是想用中文來完整傳達某些句子的意思還真麻煩!某些既常見又簡單的字反而是最難翻譯成功。

 

He could have been lying on the pavement for all he cared.

這句話未尾的四個字我花了一點時間思考,表面上指的好像是「在意」,看全句的話意應該是佐助不在乎躺在人行道上。

 

The crushing feeling of abandonment was already there.

這句話用英文思考來理解是很容易,但翻成中文要保留那個crushing的感覺就得想辦法製造修辭效果。

 

 

DesperateRelief兩個字的中文翻譯也很煩,看到Desperate系列的字不能只想到「絕望」,還要想到「孤注一擲」、「急切渴求」之類的意思,Relief一直翻譯成「放鬆」也很怪異,最後就決定翻譯成「安心的感覺」了。

 

下次還是找個文法和單字比較難的小說來翻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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